超长篇

大雄与天使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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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深渊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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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ween Worlds - Roger Subirana

灼热的梦境,折磨着脆弱的内心,灵魂仿佛在洋面上上下沉浮,时而狂乱、时而平稳。


大雄不知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他动弹不得,但所有的感官都无比清晰。刺骨的寒风比一月的深冬还要锐利,割破他轻薄的单衣,无情地直刺他敏感的肌肤,令他痛苦难耐。

他的头顶是一片黑压压的、静谧恐怖的夜空。

脚下,是一片散发着百合、玫瑰和紫罗兰香气的冰蓝花海。

夜空寂静无声,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不前;而脚下的花海却耀眼地放射着光华,闪烁的细碎粉尘自下而上飘散,生机勃勃、花香四溢。

昂首是绝望,俯首是希望。

对比强烈而极富冲击性,大雄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他双腿发抖,好像在这里一动不动地度过了百年的时光,也或许只是一瞬间,在这诡异的地方,时间已没有了意义。

他只记得自己和静香在海上游过泳。

除此之外他想不起来任何事。

他只能茫然无措地站在这里,旁观着身边离奇的景象,心中空荡荡一片,似是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遥远的地平线边际,巨大的人影突兀地站立在夜空与花海之间。它背对着大雄,仰望着黯然无光的夜空,周身缠绕着悲哀至极的氛围。

那巨人只有白色泛蓝的轮廓,看不清任何细节,只看得到它四肢修长、背后伸出一对遮天蔽日的羽翼,正在轻轻地扇动着;但仅仅是如此力道的扇动,那巨大的身形也足以带起飓风般的力量,不仅将地上无垠的花海压弯了腰,也将大雄的头发拂乱,使他睁不开眼。

不知多久后,巨人缓缓停下了动作,转过身来,用它根本不存在的面容正对着大雄背后的方向——大雄并不确定,它是不是在看自己,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一个剪影所面对的到底是哪里。

但大雄仍能感觉到,这矗立于天地间的巨人身上,正有深深的绝望和失落向外流露,仿若冲垮堤坝的洪水,向自己奔涌而来。

倏忽间,闪光的粉尘向夜空中飞窜而去,被巨人的绝望所侵染的花海,无可阻挡地开始枯萎。

原本冰蓝闪耀的花瓣和芯蕊黯淡下来,失了颜色,变成了无生气的灰白,随后化为飞灰,混杂在向夜空中飞腾的发光粉尘中,只留下彻底干涸了的灰暗土地,和蔫软下垂的根茎。

而从花海中脱出、仍旧光彩焕发的粉尘则一路飞向那片死寂的夜空,光芒愈发柔和分散,最终竟融入了那最最彻底的黑暗和绝望,幻化成点点星光,转瞬之间,原先恐怖绝望的夜空,已然是一片群星闪烁。

绝望与希望对调了过来,大地枯萎皲裂,将所有的养料供给天空,令天空重现璀璨的星芒,让夜里抬头仰望的人们重新看到希望。

“你是谁……”大雄开口,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可以开口说话。

巨大的影子变暗了,它的体型小了下来,不再顶天立地,但依旧高大。

它没有回答。

大雄伸出自己的双手。它在寒冷中失去血色,变得僵硬干瘦。

“这又是哪……?”

痛苦在每一寸皮肤间蔓延,在每一根神经间蔓延,在最细的毛细血管间蔓延。

巨人的体型再次缩小,渺远地站在已枯萎的花海中,与大雄遥遥相对,不可触及。大雄忽然感到身边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禁锢他身体的力量失去了效果,他努力地挣脱束缚,向远处不断缩小的身影跑去。

不遗余力地跑去。

那人影依旧十分遥远,但大雄能够分明地看到,身边破败枯槁的花海景象正在自己身边飞速掠过。他感觉不到劳累,感觉不到疲惫。

他在灰暗坎坷的大地上、璀璨闪烁的群星下,不停地奔跑着,仿佛被捆绑了数世纪之久那样,心中无法抑制地渴望着自由。他想要触碰那远处神秘孤独的人影,想要触碰在黑暗中茕茕孑立的巨人。

那巨人的身影逐渐变得虚无,虽然依旧伟岸,但它挺直的脊背间,仿佛已被什么东西压出了裂痕。

大雄很想触碰那巨人。很想很想,似乎这就是他毕生以来唯一的愿望一样。他知道这想法很怪,甚至不可理喻;但他就是无法抗拒这想法,无法拒绝这古怪的愿望。

残留在星河下的花香,徐徐消退了。在花海刚刚枯萎时,他还能依稀闻见玫瑰、百合和紫罗兰的气味。而现在,这仅余的一丝香气已销声匿迹,无处可寻。

巨人的身影已经缩小到了和常人无甚区别,却仍旧那样遥远,远在地平线的边缘。大雄远远地望着它,心中觉得,自己或许永远也无法到达它所在的地方。

终于,在永无疲累的无尽奔跑中,大雄跌倒了。这一摔几乎令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气力,甚至连心中的愿望,也不再那么强烈。取代那愿望的,是从身形已不再伟岸的人影那里,奔涌而来的寂寥和失落。

大雄看到,那身影转了过去,走得越来越远。它逐渐隐匿在黑暗里,已不再发光,转而变得透明,马上就要消失了。

于是大雄拼尽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双手紧紧地抓着已经化成灰土的大地,从干渴的喉咙中嘶哑地挤出了声音:

“……你……是谁……?”

正在消失的人影似乎怔住了,它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它虚晃地闪烁、扭曲了好几下,就像老旧的录像带出现读取错误时那样。

接着,它闪烁着出现在了跌倒的大雄面前,仍旧保持背对大雄的姿态。

“我……是天使”

分明是少女的声音,宛若世上最美的天籁。

语毕,“天使”重新闪回自己曾经所在的地方,继续坚定地向前走去。她再也没有回头,而是渐渐消失在地平线遥远的彼方,最终融入了星空,成为那片璀璨光明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大雄没有去追赶,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划过脸颊。

他好冷。


三辆深海车,在巨兽身体周围的力场作用下,紧紧地贴在它的身上。

这只苍白的巨兽正一刻不停地发出低沉的吼叫声,坚实的角质膜在头部两侧嗡嗡地颤动着,好似正在向它身边的深渊示威——胆敢阻挡它去路的,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深渊之子……?”

静香低声地问道。她没有刻意高声质问,她知道至宝逸歌能听到她的声音。

“嗯…他们是…我们种族的毕生之敌…”

至宝逸歌的声音同样很低,却准确地传进了静香的耳中。她毫不吝啬自己语气中的胆怯。

“他们潜伏在这颗星球的最深处……海底、地底,裂谷中、火山里…他们真的,无孔不入!但、但他们究竟潜伏了多久,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

静香咬紧下嘴唇。

她记不清自己到底和这个“至宝逸歌”在哪里见过,也记不清至宝逸歌口中说的“那个人”到底对自己做过什么了。

自从那次在后山和大雄重逢后,她的记忆就一直有一个缺口。或者,换种说法,并非是缺口,而是某段时间的记忆被封锁了起来,她没有感觉到明显的记忆断层,却也一直回想不起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段时间她一直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无比孤独的状态,好像整个世界都离她远去,她听不到、感受不到周围任何事物的存在,经常要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而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有诡异的幻觉出现。

一定给大雄添了不少麻烦吧——静香每天都是在这样的自责中度过,可是当她有机会再次和大雄面对面相处时,却又莫名其妙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或许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那段回忆。无论那段回忆是不是被人有意地模糊了,她都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

她不时迷失在模糊的记忆里,或者迷失在那天在后山所做的梦中,而无论那梦中的景色多么美丽,她也仍旧是确切地,彻底地孤独着。

而她为什么会做那个怪梦,为什么会时不时地陷入那样孤独的状态中,又为什么会想不起那时候的记忆,这对她而言一直是个迷。她不想对别人提,也不敢对别人提。

她生怕引起怀疑。

毕竟她的父母,已经开始觉得她患了心理疾病……

可她明白,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白,可她就是明白,这不是心理医生能解决得了的问题。

她下潜到如此深、如此神秘的深海中,并不止有营救大雄这一个目的而已。

“至宝逸歌。”

静香努力地叫出这个拗口的名字。

“如果不喜欢的话,叫游枫也可以……”至宝逸歌盘腿悬空坐在离巨兽体表大概半米的位置,有些紧张地嘟囔着,“游枫…怎么说也是人家自己起的名字嘛……”

“没有,至宝逸歌这个名字很好听……”静香没听到至宝逸歌后半句在嘟囔什么,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发问,“你说的,‘那个人’,也是所谓深渊之子的一员吗……?他对我做了什么手脚,就像现在他们把大雄抓走那样吗……?”

静香已经竭尽所能地保持平静了,尽管连她自己都能出来,自己的声线已经抖成了什么样子。

在她眼中,至宝逸歌总是表现得很惶恐、小心翼翼,明明实力强大得不可估量,却连说一句话都生怕激怒了别人。

静香对她的感情意外地复杂、矛盾起来。

对于这个名唤至宝逸歌的小女孩,虽然静香有许许多多认定她不怀好意的理由,可她莫名其妙生不起气来,只是莫名地感到阵阵忧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至宝逸歌的语气也很困惑,“他和以前比起来,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至宝逸歌……”静香惊道,“你早就认识他?!”

“啊……抱歉,”至宝逸歌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请原谅我,我不是很想回答。”

“你为什么要找大雄?”

静香知道再问也不可能问出什么,干脆转移了话题。

“……如果我说单纯是为了报恩……你会信吗……”

“报恩?”

“大雄他……”

至宝逸歌停顿了一下。

“我起先只是奉命在日本搜索天之镜……啊,别在意…搜索一件圣物的下落。可是,深渊之子偷袭了我。当时,我和前辈们的联络彻底断掉…而我性命垂危的时候,大雄找到了我。他给了我喘息恢复的时间……如果不是他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信号出现异常波动,”静香还没听完至宝逸歌的叙述,通讯中就传来了出木杉冷静却紧张的报告声,“好像附近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我们。”

“是小型的目标……?”哆啦A梦难以置信,“不会吧,能量级别比巨兽还要大好几倍?!”

“是深渊之子……”至宝逸歌恐惧地确认道,“深渊之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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