ひとつめは愛
第一顆是愛
あなたと私はひとつ
你和我是同一個
ふたつめに願い
第二顆是願望
あなたはあなた 私は私
你是你我是我
みっつめに思う
第三顆是思慕
あなたは なぁに 私は なぁに
你是什麼 我是什麼
「真好聽啊，這是你寫的歌嗎，希絲卡？」
「啊，諾比塔？！不要偷偷站在別人後面啊！」
「抱歉抱歉，看你修理的那麼認真，還有唱的那麼好聽，我就沒好意思打擾。」
「哼，不原諒你。」
「別這麼說嘛，我拿這個賠禮好了。」
「烤……烤白薯嗎？！」
「是剛剛烤好的喔！」
「唔，居然那麼的……雖然我也不是很想吃吧，但是還是原諒你好了。」
「嘿嘿，不愧是希絲卡，唱歌也超好聽，人也超大度！」
「好了好了，別再恭維我了，這首歌可不是我自創的，它叫《阿姆與伊姆之歌》。」
「阿姆和伊姆？」
「對，就是這些孩子的祖先，是機器人的亞當和夏娃喔。」
「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這首歌唱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這個嘛，由於年代過於久遠，詞和曲的作者是否為同一人也不得而知，所以倒是有好多種說法，像〖第一顆是愛〗〖你和我是同一個〗，指的就可能是被神所賜的『同一種芯片』或者『同一個系統』，〖第二顆是願望〗〖你是你我是我〗，指的是不同機器人工種的分類。」
「那最後一句，〖第三顆是思慕〗〖你是什麼 我是什麼〗又該如何解釋呢？」
「這一句啊……老實講我也不大清楚，因為內容很抽象，有着很多解釋的空間，我比較贊同存在主義的幾個主題來解釋，像是『存在先於本質』，即『你是你的選擇的結果。』還有『人本主義』，即『以人為本，尋找生活的意義，反抗非人性的異化。』還有『自由與責任』，即『你的個體選擇，不能被任何道德標準所框住，你的選擇創造了你。但你對你的自由負有責任。』之類的……」
「呃，總之就是機器人在思考自己是什麼對吧？」
「嗯，這樣說倒也沒錯，說是『靈魂三問』也有解釋的空間，不過，如果說機器人不知道機器人是什麼，那麼人類也同樣不知道人類是什麼吧？」
「啊，太複雜了，希絲卡就不要學德克思奇（Dekisugi）那樣說話了吧。」
「好了好了，那這個問題就交給諾比塔去思考吧，『你是什麼』還有『我是什麼』。」
…………
回想起了往昔的一段時光。
諾比塔緩緩張開眼睛，天空已經染上了暮色。
夕陽沉落，雲霞像是被火燒過一般。
晚風吹拂，給諾比塔疲倦的身軀帶來了一絲適意，他的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意。
疲憊，說明還活着。經歷了那樣的戰鬥，這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
拔掉身上醫療箱的線管，諾比塔坐了起來。
「可算醒了嗎，你小子可真特麼能睡啊。」
像是抱怨的語氣，加亞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說到。
「啊，加亞，你還活着，太好了……」
「廢話，死了誰還跟你說話。」
「啊啊，真是太好了，加亞……」
諾比塔痛哭流涕的抱了過去，卻被加亞一臉嫌棄的撂翻在地上。
「滾滾滾，別這麼噁心，你特麼腦子被打壞了？」
「啊哈哈，只是覺得還能像這樣說話，真是太好了。」
「好個雞掰，本大爺的腦袋可是讓你開了個洞，百分之六十七的義體都不能用了，還他媽好，要不老子也給你開一個？」
「抱歉抱歉，只有這個還是饒了我吧。」
諾比塔賠着笑，也躺在了地上，看着燃燒的雲霞從眼前飄過。
「加亞，你說我們為什麼這麼愚蠢呢？」
「你他娘的才蠢呢。」
「啊，我指的是像這樣互相傷害，然後又不得不和好，難道不愚蠢嗎？」
「哈哈，會這麼問才愚蠢呢，正因為我們是人才會這樣啊，會為了自己的願望戰鬥，為此哪怕不得不捨棄什麼東西，即便知道後果是什麼也會這樣做。」
「我果然還是難以理解，在我們的母星，明明早就知道高等人工智能存在反叛的風險，卻還是把機器人當做奴隸對待，結果就是引起戰爭，把我們的母星變成一片廢土，最後不得不開始長達百年的漂流，這難道就是我們的願望嗎？」
「不，這是為了實現願望付出的代價，有時候我們拼命追求一樣東西，結果卻得到了另一樣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這種蠢事也很常見。三萬多年前那個背離人類的博士，就是忍不了這些才潤到這兒搞了個『機械理想國』吧？什麼機器人的天堂，結果搞到最後，不還是一個逼樣嗎？脫離不了人類的思路，卻想達到人類都達不到的目標，真就是痴人說夢。」
「沒辦法，因為他也只是人類呀，壽命到頭了，即便能看得到未來，也什麼都做不到了。」
「是啊，所以為了活着，我反正什麼都做了，先說好啊，即便是現在，我也不打算放棄復興人類的計劃。」
儘管語調很平穩，但諾比塔知道他是認真的，在加亞的眼中，仍有一股火焰在隱隱燃燒着。
「為什麼？你明明知道人類已經滅亡了，這裡的環境也無法讓我們生存，而且你的身體也不能再……」
「跟那些都沒關係！我向老爹，老媽，加可（Jyaiko）發過誓，一定要讓人類復興，還有斯內歐，你不知道他有多不甘心，他直到斷氣都哭着想要回去！走到這個地步，即便是用機器人的身體，我也要讓他們活過來！」 「可你知道，機器人並不是什麼容器，起碼在這裡，它們不是為了承載人類的欲望而生的。」
加亞沉默了，他想起了剛開始見到琉璃的時候，她還是個連正常交流都做不到，走路都搖搖晃晃的笨傢伙。就像是人類的嬰孩一樣。
他不理解，諾比塔搞出來這麼個笨蛋機器人是想要做什麼？
加亞就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艱難行走，按她這樣平地上都走不穩的姿勢，能不摔就怪了。
「啪」
果不其然，僅是地面稍微凹陷不平，她就跌倒在地。
而後，她又手腳並用的艱難爬起。
沒有走幾步，再次摔倒。
而後，再次爬起。
反覆幾次後，原本乾乾淨淨的模樣就變得灰頭土臉。
「真笨。」
加亞不屑的笑了，也許是出於無聊，他的視線仍沒有移開。
很快他就發現琉璃的方向是正朝着一個大坡的，而她就這樣毫無意識地向前走着。
「危險！」
行動比思考更快，就差一步之遙，加亞攔住了她。
諾比塔那小子，放着這麼不靠譜的傢伙出遠門，到底是在想什麼啊。
「真教人看不下去，走路不要扭扭捏捏的，抬頭挺胸，給我看好路放開了走！」
「啊，是！」
琉璃模仿着加亞的姿勢走了起來，結果真的沒有再摔倒。
「嗯，對，就是這樣！」
「回……回答，謝蟹你……教琉璃學走路。」
「沒什麼，我也是一時興起。」
「但結果……是好的，謝蟹你……老師。」
手上預警的信號燈突然亮起，加亞不由皺起了眉。
「別這麼叫，呃……我以後還會來的，還有，這事兒對誰都不許說，明白嗎？」
「明白！」
就這樣，加亞相隔數日就會到這去找諾比塔，不巧的是諾比塔好幾次都不在。
「啊，老師，你又來了！」
對這個每次都對他笑臉相迎的機器人，加亞也漸漸敞開了心扉。
「這稱呼真彆扭，你以後就叫我師父吧！」
「明白，師父！」
加亞會告訴琉璃他熱愛的武術，琉璃也會分享她從視頻里學到的新知識。
她的思維和舉動越來越像人類，她受到鼓勵的時候會笑，失敗的時候會沮喪，被捉弄的時候會生氣，做錯事的時候會懊悔。
加亞開始好奇，為什麼諾比塔要讓琉璃了解那麼多關於人類的知識。為了弄清諾比塔的計劃，他選擇了私下調查。直到琉璃露出一雙真人一樣的手，加亞才意識到諾比塔的真正意圖。
與此同時，一個駭人的計劃也在加亞的腦中成型。加亞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琉璃不過是諾比塔為了復活希絲卡準備的容器。可每次見到琉璃，她的話語，她的神態又告訴自己，她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個體。
直到那一天，他和斯內歐組織的機器人反叛計劃徹底失敗，大火吞噬了所有，包括斯內歐的性命。
加亞心灰意冷的到了這裡，看着琉璃那沐浴在月光下幾近完美的身體，心中的平衡徹底被打破了。他告訴了琉璃諾比塔的真實意圖，以及證偽的手段。他決定要去掠奪這一線可能，不管多麼卑鄙惡劣，這個容器他要定了。
「對，就像以往那樣，你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的東西還是我的東西！」
如果要阻擋這最後的誓願。就用實力證明吧，證明那孩子不是只會被掠奪的物品！
「加亞……？」
諾比塔的聲音把加亞拉了回來。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你說的都對，但是走到這一步，我沒辦法再回頭了，看來，在這裡被你跟琉璃打敗也不差呢……」
聽見這個名字，諾比塔才猛地起身。
「啊……琉璃！糟了糟了，我居然給忘了，她現在在哪兒？！」
「現在才想起來嗎，你可真是心比天大。」
「我得快點去找她才行……」
「放心放心，不會有事的，像這種時候，你得讓她自己靜一靜，等過一陣時間自然就回來了了。」
「呃，雖然但是，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啊？」
「呵，要是有個妹妹你就懂了。」
加亞搖了搖頭，終於露出了一抹苦笑。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凝視着遠方，諾比塔問到。
「總之先收集燃料吧，你的飛船不是還能飛嗎？這兒也不是久居之地，我們還是要探索新的天地。」
凝視着另一個方向，加亞答到。
「啊……那個啥，說來慚愧，為了給琉璃換身上的配置，我和希絲卡那艘飛船的重要部件都拿去賣了……」
「喂，諾比塔！！」
聽着這一聲怒喝，諾比塔連忙雙手合十，準備道歉。
「對不……」
「不是這個，快趴下！！」
沒等諾比塔回過神來，他就被鋼鐵的臂腕按在地上。加亞將他轉過身來，接下來的一幕讓他瞠目結舌。
「開玩笑吧……那是……」
茜色的天空下，飛滿了密密麻麻的機器人，毫無疑問，它們正朝向諾比塔的所在處飛來。
「對，鐵人兵團。」
瞪視着那個方向，加亞咬着牙說到。
「可是，它們怎麼會……」
「它們是沖我來的，因為我跟斯內歐用這個引發過機器人的叛亂，本來想着建立一支自己的軍隊，可惜卻是一敗塗地，它們搞出來這麼大的陣仗，看來是一定要把我除掉不可了。」
說着，加亞一拍腦門，從他的頸部便彈出一顆透明的的星星。
「對了，這個是改造過的芯片，叫做『心靈鍵紋』，原理和『心靈相通頭盔』正相反，它能夠把所見所想的內容輸送到機器人的電腦里。」
「我知道了，回頭再聽你解釋，現在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才……」
「我的意思就是，你帶着這個，快叫上琉璃逃吧，它們能搜查到軍用義體的信號波長，加上我現在動彈不得，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這兒殿後了。」
「不，加亞，我不能……」
「別他娘的嘰嘰歪歪了，再磨蹭下去大家都得死，你用這個東西通知琉璃，然後一路往西南方向跑，直到看見一塊圓形的巨石，在那下面有一架偵查型機甲，斯內歐在上面改裝了戰鬥用兵裝，雖然駕駛艙只有一個位置，但你可以讓琉璃抓住臂甲搭乘，你們就用那個逃走吧。」
空中的轟鳴聲越來越近，像是天穹在發出嘶吼。
不及諾比塔開口，加亞便轉過身去，望向那漆黑一片的鐵人兵團，用食指用力扣開了胸口的開關。
「再見了，我的知心朋友，多謝你在最後阻止了我。」
生命維持裝置停止，過負荷裝置啟動————
「加亞————！！！」
一瞬之間，壯碩的人影從眼前消失，那破霄而上的身姿刻進了諾比塔的腦海。
「發現敵對目標，識別結果是——」
飛在最前方的士兵話未說完，一記鐵拳便錘爆了它的腦袋。
「是你們的人類大爺啊啊啊啊啊！！！」
背後不斷傳來悲慘的轟鳴，但諾比塔卻不能停下逃跑的腳步，從他沒有制止住加亞的那一瞬間起，就不能再回頭了，用人類的話說，那就是讓人無比憎恨的，必要的犧牲。
十分鐘後，赤色的長空落下了一團冒着黑煙的鐵屑，以單方面的火力壓制，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結束了。
零散的機器人士兵們重新集合，清點，編排。
「共計被摧毀了二十一騎嗎？不太像這傢伙的風格啊。」
在這漆黑的軍隊前，一騎藍紫色的軍官機器人低聲自語到。
「報告首長，這兇惡的人類只顧着在空中亂飛，避開我們的火力，甚至防止被攻擊要害部位，疑似是在……」
「拖延時間，對吧？那就說明這裡一定還有他的同夥，傳我命令，封鎖區域，對這裡進行地毯式排查，相關的機器人一律進行報廢處理，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
「收到！！」
隨着排山倒海的呼喝，赤紅的光芒在軍官機器人的獨眼中閃爍。
「琉璃，你在哪兒——？！」
不顧身上的疼痛，諾比塔全力奔跑着，他將那顆透明的的星星按在額頭上，全神貫注地呼喚着琉璃。
「琉璃——！！」
「諾比……塔？」
聽見諾比塔的呼喚，機器人少女隨即從廢鐵之間飛身而出。
「聽我說，現在不是詳談的時候，我們必須快點找到偵查型機甲才行。」
僅是一秒，她便理解了諾比塔的意圖。
「了解，目標方位是？」
「西南方向，一塊圓形的巨石。」
「了解，最大速度飛行，諾比塔，抓住我的手。」
果決地答覆，沒等諾比塔反應過來，琉璃便一把抓住諾比塔的胳膊，拉着他全速飛往目的地。
「喂，等一下——哇啊啊啊啊！！！」
「諾比塔，已經確認目標在可見範圍，距離目的地還有5……4950米。」
「知知……道了……我們的……目目標是……下下面……的偵……查查機……甲……」
「你說什麼？」
諾比塔一拍腦門，將心靈鍵紋再次按在頭上。
「啊，明白！」
琉璃隨即一個大幅度的擺彎，朝着那塊巨石下方俯衝而去。
但也就在此時，雷達的電波已經覆蓋了整片機器墳冢。
「報告首長，西南215度方向觀測到高速移動的機器反應！」
發現情報，偵察兵迅速按下了通訊按鈕。
「呵，終於露出尾巴了，給我追，見敵必殺。」
「收到！」
隨即，遮蔽天日的鋼之蝗蟲頓時彌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