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長篇

大雄與天使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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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小女王

「上面……發生了什麼?」

 武努力壓住喉中不適的感覺,眯起眼睛,想讓那片強光不那麼刺眼。

「至寶逸歌,你能看清楚嗎?」

「我……不太確定。」

至寶逸歌的速度慢了下來,武逐漸加速,在至寶逸歌的右邊,和她並列前進。遠處的景象清晰了些,炫目的光芒也略微暗了下來,但仍舊沒有歸於黑暗,前方依然是一片海藍。

成群的亮點糾纏在一起,伴隨着金屬振動的聲音,武隱約能分辨出那些亮點似乎是兩個陣營,彼此敵對,激戰正酣。

「我能看到深淵之子,」至寶逸歌小聲道,「但……他們並不都是深淵之子。」

武轉頭看向至寶逸歌,他不太理解這話的意思。

「什麼?」

至寶逸歌搖了搖頭。

「抱歉,那個,你能抓住我的手麼?」

「等下,你要做什麼?」

「抓住就對了……」

武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但儘管有些懷疑,他還是把左手伸了出去。

他只覺得手上一陣冰涼刺痛,並不強烈,但這種感覺十分密集,像有百萬根冰針同時扎進皮膚,挑入神經的縫隙中。

「呃——?!」

武的身體一陣顫抖,大腦仿佛遭了電擊,一種難以描述的爆炸感從思維深處蔓延出來。冰針從指尖和手掌向上延伸,覆蓋手臂、胸腔,貫穿了鼓膜、視網膜、腦神經,直到滿布渾身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個細胞。

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讓武無所適從,一時間痛苦萬分。

下一瞬間,周圍的世界改變了。

武能聽到周圍海水中暗流的聲音,能感覺到無數微小的生物從自己的皮膚上溜過,也能感覺到周圍海水異常的壓力和溫度。

他能嗅到淡淡的清香,甚至更遠處漂來的微弱的血腥味。遠處兵械的聲音更加清晰,那些亮點也不再只是亮點,而是一個個清楚的人形,籠罩在強光之下,甲冑泛着怪異的青色。

他的視線甚至能透過周圍更黑暗的地帶,直達海面,連萬千米外天空中展翅的海鳥,也朦朦朧朧地映在他的眼中。

但此時已沒有了任何不適的感覺。

他的感官從未這樣清楚過,而且並非是經過改造一樣的強化,相反,感覺起來更像是與生俱來、理應如此。

他所聽到的聲音也並非是被放大,那些聲音與之前一樣微小,但他就是能夠聽清,甚至對於之前無法聽清這聲音的自己,感到不可理喻。

「我把感官共享給你了……武。」

大概因為「武」一詞不是母語,至寶逸歌把它讀得很重,像是怕自己忘掉。

「什麼?感官共享?!」

而武對這一舉動的震驚,蓋過了對至寶逸歌沒有問過就得知自己名字的疑惑。

「是的…托這套戰衣的福。我不認識另外一群人……從沒見過。武有印象嗎?」

「……」 武使勁搖了搖頭,試圖驅趕腦中的雜亂情緒。他定睛向上方觀察,除了之前見過的身披貝殼般裝甲的深淵之子,他更着重於辨認另外一群人的特徵。 他看到那些人的下半身並不是人,而是……魚尾。

「我了個——那不會是——」

忽然間,武的腦海中閃過一段不太連貫的畫面。

「嗯唔?!」

畫面中,武能看到一片碧草晴空,花朵盛放。棕紅頭髮的少年站在深及腳踝的草叢中,面對太陽,背對自己。

他高大、瘦削,身穿一件蓋到腳踝的鑲金白袍,操着一口陌生的、音樂般富有韻律的語言。

那腔調頗有貴族派頭,輕鬆愉快,卻也像是在感嘆着什麼。

隨後,他慢慢轉過頭來。

但在武看清他的臉之前,至寶逸歌就像觸了電一樣,渾身一震,猛地放開了自己的手。

那畫面頓時消失在眼前,清晰的感官也恢復了原狀,只留下一陣匪夷所思的悲傷感。

武頭痛欲裂。

「喂,我說,你這小丫頭……」

武無名火起,感到自己被至寶逸歌耍了。

「你對我做了什麼?就剛才那畫面?!」

沒有回答。

武暴躁地回頭想要大聲指責,但話到了嘴邊,卻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至寶逸歌的目光失去了焦點,她正顫抖着用左手托着右手,視線勉強定在自己的五指上,輕輕地呻吟着,表情泫然欲泣。

看着她這副樣子,讓武不禁感覺,若不是在水裡,她或許早已滿面淚滴了。

「……」

武最終沉默了,同時也沒有繼續向上游,他雙手環抱,挑起一邊眉毛看着至寶逸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

「對不起……」

至寶逸歌的表情十分扭曲,像是在強忍着想哭的衝動,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對不起……」

她雙手捂着臉,嬌小的身子不斷地顫抖,能聽到她的呼吸聲時大時小,而且極其不穩定,武甚至覺得她一個撐不住,就要爆發出什麼來。

但最終什麼也沒有發生。

她恢復了平靜,放下雙手,臉上的表情仍然像不知世事的孩子一樣,看不出任何心事。

「抱歉吶,武……剛才那一下子,讓你難受了吧?」

「我沒事。」

武看着至寶逸歌這副鎮定的樣子,不由皺起眉來。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剛才那是什麼?」

至寶逸歌的眼神閃爍着。

「……沒什麼。武剛才認出了那些……」

「那是什麼?!」

武忽然提高了聲音,突然得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

「那是……」

至寶逸歌嘆了口氣,但沒有氣泡冒出,取而代之的是她嘴邊泛起的淡淡白光。

「那是我的記憶。」

「哈?」

「剛才感官共享時,我走神了,沒有控制住數據流……疏忽間,我的記憶就從鏈接中漏出來了。抱歉,別太在意,忘了吧……」

「那你——」

不知為何,武對這種藏着心事,明明自己痛苦得要死,卻完全不願說出來的情況很惱火。

但至寶逸歌這次主動打斷了武。

「求你了……別提了。至少現在別提。真的。求你了。」

她的語氣很柔弱,之前刻意隱藏起來的情緒,終於藏不住了。她這句話的哭腔已經明顯到想忽視都不可能,就像遭到搶劫的女生請求想滅口的歹徒放過自己。

胖虎忽然意識到,這個小女孩,他剛才潛意識中把她當成技子了。雖然她和技子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而且只是才認識了沒有一會,甚至她連人類都不是。

這算什麼?當哥哥當久了的後遺症?還是以前霸道慣了,現在臭毛病又找上門了?

都是扯淡。

武聳了聳肩。

他把手搭在至寶逸歌的肩上,皺着的眉頭鬆了些。

「好吧。每個人都有隱私嘛。是我不好。」

「謝謝……謝謝理解……」

至寶逸歌有些哽咽,不過她再次忍了下來,恢復了之前文靜、有些羞澀的樣子,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武主動提起了她剛才的問題。

「那些你不認識的人,是來自藍水星的人魚族,」

武繼續向上遊了起來,取代了嚮導的位置,並示意至寶逸歌跟上。

「他們在遠古時代移民到了地球,前些年打敗了前來追殺的同鄉,怪魚族。這件事對整個地球來說其實是件小事,像你這樣的孩子,不知道應該也是正常的。」

至寶逸歌點了點頭,未做任何評價,只是靜靜聽着。

「不過,那之後,他們應該已經回到藍水星了才對。為什麼會在地球的海中再次看見他們,我也不知道。說實話,對我來說,這整件事都有點奇怪。

「聽起來,武和他們……關係很好。」

「是很好,因為嘛……」

武停了下來,至寶逸歌躲閃不及,撞到了武的身上。武順勢將至寶逸歌拉到他身前,讓她和自己面對面。

「當年就是我們力挽狂瀾,幫他們打退了怪魚族啊。從那之後,怪魚族就徹底淪為人魚族的階下囚了,估計現在日子也好過不到哪去吧。哼,靜香還差點被那幫怪魚族的髒手碰到,想起這種事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好像……」至寶逸歌睜大了眼睛,「聽說過這事……」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一無所知,說不定我們早就有緣分了呢。」

武咧起嘴,輕輕一笑,頗有種自嘲似的意味。

「話是這麼說……等等,武,難道你打算……」

至寶逸歌察覺到了武的意圖,連忙想要阻止。

「怎麼怎麼?我又沒說要去打架啊。讓我給你列舉一下邏輯關係。」

「武,我們……」

「你閉嘴聽着。第一,我是人魚族的恩人,嗯,之一吧。第二,我們被困在深淵裡。第三,我們在這裡偶遇了人魚族,他們現在正在和深淵之子戰鬥,而且以多對少,處於優勢。」

「武……」

「說了閉嘴!咳咳。另一方面,既然在這裡看到了人魚族,那就說明我還能——」

武想起,將近五年前,在這片廣袤的海洋中,有五個孩子,也拖着同樣的魚尾,笨拙地跟在一個人的身後,想要在水中遨遊。

「——和很久沒見的朋友重逢!」

……

武與至寶逸歌抵達交戰現場時發現,深淵之子的數量已經變得很少,兩隻手就數得過來,多數已經死在人魚族強大的刀劍下。

那可不是一般的刀劍,藍水星的冷兵器工藝比起地球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比不上深淵之子的利爪,但像切蛋糕一樣切開那形狀仿佛褻瀆地球生命的甲殼,還是綽綽有餘的。

只是,這附近不僅有被染黑的海水,也有被染紅的。

「敵人已經處於劣勢了!!給我上!!」

衝刺的人魚士兵眼中只有零零散散的深淵之子,完全沒有人留意一個人類少年和小女孩的偷偷接近。

「女王陛下萬歲!!」

短兵相接,黑紅血液噴濺,在海水中蔓延。

武帶着至寶逸歌游向戰場邊緣的安全地帶。他注意到,至寶逸歌的臉色越來越差了。

雖然他也沒好到哪裡去,適應燈的效果支持不了多久了。

「至寶逸歌,你怕是堅持不住了吧?」

沒等至寶逸歌回答,武就拉住了至寶逸歌的胳膊,把她強行拽到了一個看起來正打算撤向後方的人魚士兵懷裡,架起了滑稽的官腔。

「傷員,」武高聲道,「請求援助。」

這士兵年齡不大,和武年齡相仿的樣子,看起來膽子很小,像是遇事就想要逃跑的那種。

再合適不過了。

可當人魚士兵看清來人是誰,他頓時大驚失色。

「人類?!人類怎麼會在——隊長!隊——」

「噓。」

武將一根手指放在唇邊,指了指身前那血腥混亂的場面。

「拜託了。幫幫忙。」

「不是,為、為什——」

人魚士兵還沒有組織好語言,便望着武的身後呆住了。他的臉忽然間被照得很亮,又很快暗了下去。

「女王陛下……」

武頓時察覺到什麼,也跟着他回頭看去,但還沒等他看清什麼,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不知道大雄的去向,但是等我這裡的戰鬥結束,我應該可以幫上忙。」

他猛然轉身。

「啊,你果然在這裡。」

在照亮深淵的明亮光芒中,身穿華麗鎧甲的少女就在面前。她年約十八,頭戴寶石王冠,一頭海藍的頭髮盤成髻,一條優雅的魚尾隨波擺動。這少女將劍收入鞘中,臉上掛着端莊的微笑,向他致意。

出木杉、靜香、哆啦A夢和小夫並排跟在她身後,帶着如釋重負的表情。他們身下,是和這少女同樣的魚尾。

「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與彼此重逢,」人魚少女輕聲說,「還真不知是我們該慶幸,還是你們該慶幸呢?你說是吧,胖虎……或者,剛田武?」

武半口氣壓在喉嚨里,沒能咽下去。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但又明知這就是自己所期待的。

「索菲婭……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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