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暖黃色燈光下的瑪奇朵
「歡迎光臨~(•ω•`)o二位……哦不，三，四……四位貓型機械人請坐，都想來點什麼呢？」
「有慕斯蛋糕嗎(☆▽☆)？」瑞希爾眼裏的紫色滿是對甜點的期待。
「那我也來一份蛋糕(‾◡◝)~」邡斯附和道。
「我先不點，坐下來先休息會( ´_ゝ` )。」克里斯摘下了帽子，直接朝七號桌走去。
「有咖啡嗎？來一杯焦糖瑪奇朵(✿◕‿◕✿)。」明確提出了請求後，我便在克里斯斜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隨後，邡斯和瑞希爾便坐在了與克里斯的座位一過道之隔的雙人座上。
說實話，我挺喜歡這個座位的。不僅僅是因為咖啡館內播放的爵士樂在個位置音量大小合適，更在於它正上方的暖色頂燈。柔和的黃色燈光從頂部的燈管中傾瀉而下，將下方包括座位的不大不小的區域溫柔點亮，就像是一個私密的個人空間，在燈光的分隔作用下有了些許的安全感；抑或是一個微型的舞台，置身其中，我唯一的觀眾便是我自己。
「嘿，拉蒂。」原本在桌上趴着的克里斯突然坐了起來，轉過身朝向我說道，「你剛剛是要了一份焦糖瑪奇朵對嗎？」
「對啊，我喜歡焦糖的顏色。」我笑着回應道。
「那麼你可真是來對地方了。」克里斯微微笑道，酒紅色的眼瞳中蕩漾着一股莫名的激情，「這家店敢用焦糖瑪奇朵作為招牌飲品，靠的可不僅僅是它的顏色啊。」
「是嗎？那麼我就拭目以待啦。」我使了個眼色。稍後，瑞希爾的慕斯蛋糕端了上來。
通常來說，我並不是一個很喜歡喝飲料的人，而如果到了一定要喝的時候，我會先從周圍的環境當中尋找靈感。出於今天參加了星辰音樂節的緣故，我戴了一頂深卡其色的貝雷帽，同時為了禦寒還披了一件焦糖色的加絨夾克，而在最裏面，為了美觀則加了一件棕格紋的襯衫。
單獨的一杯咖啡端上來未免太空洞，給人一種太過單調的感覺，所以我選擇加上了一層厚實綿密的奶泡頂蓋的瑪奇朵咖啡；同時，為了中和今天參加的音樂節帶來的興奮，淋在奶泡上的焦糖醬就不可或缺：在你看到成品之前，你永遠都不知道服務員會給你的焦糖弄成什麼樣的圖案，焦糖瑪奇朵在你默默等待時的神秘面孔與正式上桌的精緻妝容也算是給今天的音樂節體驗作了一個總結陳詞。
不過，這並非是我要焦糖瑪奇朵的唯一原因。出於個人的喜好，在食物溫度的選擇上我更偏向於冷食，而具體到焦糖瑪奇朵這份甜品，它的冷飲相比熱飲更能夠和味蕾產生更為奇妙的化學反應。焦糖瑪奇朵的熱飲為了保持口感不能攪拌，只能直接喝；而冷飲則多了一種選擇：你可以使用吸管。最底層的略微帶苦的冰咖啡最先入口，隨後便是乳香味的奶泡，喝到最後，甘甜的焦糖醬便在嘴裏蔓延出濃郁的香味。苦盡甘來，漫漫人生仿佛也濃縮進一杯小小咖啡當中。
不知為何，從心底也泛出一股甜蜜的味道，仿佛咖啡已經被我喝下去了一般。我趴在桌上看着克里斯，突然想知道他對此是什麼看法。
“那个……瑞希尔，你要不要坐过来啊？”克里斯看向吃着慕斯蛋糕的黄色机器猫。
「不用，我和邡斯坐在一起就可以了，你對面坐兩個人就有點擠了。」瑞希爾舔了舔蛋糕叉子上的巧克力奶油。
「那……拉蒂？」
「我也不用了，我覺得我現在的位置挺好的。哈哈哈哈。」我也婉言謝絕了同座的邀請。雖說七號桌那裏能看見似火的晚霞，但這兒的燈光對我來說更有吸引力。
「那行，就現在的座位也能聊。那……你們今晚點的東西我來買單。」克里斯撓着頭說道，「今天音樂節上的事情……謝謝你們。」
“啊，那你破费了。”
「謝我幹嘛，我也就是在旁邊圍觀了下，做的貢獻還比不上他們倆的零頭哪。」我一邊說道，一邊打理着手裏的貝雷帽。
這話說的倒是沒錯。今天星辰音樂節第一天開場，瑞希爾和邡斯去那裏倒是有正事要干，而我去那裏除了和他們倆接應一下之外，剩餘時間都在會場別的地方閒逛。
如果從我每年去音樂節的頻次來看，多數人都會得出「我喜歡去音樂節」這樣一個結論。不錯，我是喜歡去音樂節，不過去聽音樂從來都不是我的主要目的——多數情況下都是陪我那熱愛音樂的朋友瑞希爾去參加的。第一次參加音樂節也是因為瑞希爾的盛情邀請，而真正去過一次之後，我才知道音樂節有多棒。
音樂節通常參加的人數都以萬計，因此地點選址都會選在比較寬闊的地方，比如富士山腳下的富士搖滾音樂節和東京千葉海洋球場裏的Summer Sonic音樂節——選址幾乎都是很有趣的地方。作為一名科研工作者，平時我能請到的假期也不多，高性價比的娛樂活動的重要性就凸顯了出來。而音樂節，則是這其中一個排名非常靠前的選項：我能欣賞音樂，和朋友製造美好回憶，還能在有趣的地方到處玩；如果幸運的話，我甚至還能找到我喜歡的音樂風格。每次和瑞希爾參加完音樂節回家，我都會收穫成噸的有趣經歷。
在這些有趣經歷當中，有幾個是比較特殊的。其中一個則發生於我在五年前參加的ROCK IN JAPAN，在茨城縣海濱公園我看到了克里斯，但是不是在場地上，而是在……舞台上。那時候的多啦克里斯還是不良少年，相比如今的成熟世故，那時的他更多的是狂傲不羈。在舞台紅色鎂光燈的照射下，他和同為不良少年的樂隊成員們演奏着他創作的歌曲，憑藉着野性的歌詞和死亡金屬的風格贏得了觀眾震天的呼聲。那年八月，他的音樂給我留下了獨特的印記。
在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過去六年的RIJ音樂節他上台演奏了一次，但也僅僅只演奏了那一次。因為一場街頭的糾紛，那年深秋他被取消了參加音樂節的資格；而差不多是同一時間，他也從不良少年的身份當中走了出來，重新回歸普通人的行列。深秋的風很冷，帶走了落葉，卻唯獨留下了他的傳說。
時間雖然過了五年，但是克里斯對於音樂的熱愛卻並沒有半點消減，相反他依舊保持着音樂的創作，雖然速度很慢，但每一首曲子的質量都很高。五年的時間已經足夠克里斯轉型，所以他想要在今年的音樂節上參賽，試一試自己的實力；至於為何獨獨選擇辦於深秋的星辰音樂節，沒人知道，但是我猜他是為了紀念五年前的那一次金盆洗手——或者更甚，通過這次演奏的契機，徹底改頭換面。
大概是為了製造驚喜，這件事他並沒有公開，知道的人不多，我、瑞希爾和邡斯都算在內。聽說了這件事後，出於紀念和尊重音樂圈前輩的目的，瑞希爾表示要去星辰音樂節幫克里斯完成他的心願，我呢，則是照例請假陪瑞希爾去玩。而出於計劃的一部分，我們這回把邡斯也帶上了。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
總而言之，今天星辰音樂節第一天，計劃很順利。我一邊想着明天的事情，一邊觀察着大家，不論是克里斯還是瑞希爾，他們眼中都是滿溢的興奮。
「不行，我今晚必須請你一頓。」克里斯突然豪爽了許多，「咱倆以前在音樂節見了那麼多次，這次終於說上話了，就憑這個，大哥能不能請你一杯？」
「好的大哥！謝謝大哥！」
我們四個都笑了起來。
既然有實力在音樂節上台演奏，那麼參加音樂節的機會克里斯當然不會錯過。不論我什麼時候去音樂節，我總能在會場看到他，不論是在主舞台台前還是小吃零食攤，而這早在他上台三年前就發生了。由於瑞希爾在本世紀的音樂圈子也算半個大佬，他倆一回生二回熟多少有點交流，而我作為瑞希爾的專業陪跑，和克里斯能面熟是很自然的事情。
「不管咋說吧，今天音樂節還挺順利的。」邡斯盤子裏的蛋糕已經見了底，他便拿着銀質叉子在餐盤上輕輕敲擊，弄出了還算和諧的音調，「但是咱們明天還去嗎？」
「去啊，下午都說好了堅持到音樂節最後一天的嘛？」克里斯輕輕啜了一口冰檸檬水，「不過我也想清楚了，能不能上台演出真的不重要，我真正在意的，是我的音樂能不能在台上被演奏出來。」
「嘿，咱『業餘老斯』的實力可不是蓋的哈。這個賬號發佈的曲子，哪一首沒上過榜？」
「那個賬號啊？我現在也不太想一個人用了，要不咱們共用吧？我到時候改一下密碼之類的東西。」
還記得之前我說的克里斯想要在今年的音樂節演奏這回事嗎？在今天之前我們和克里斯還不熟，並沒有很多交流，因此這件事情我們是從他的imusic賬號得知的。
從功能上來說，克里斯的imusic賬號更偏向於「記錄」，而在他的樂隊正當紅時，他不需要這種東西，因此這個賬號創建於他金盆洗手——同時也是被取消了參加音樂節的資格之後。回歸普通人生活後，他在音樂界屬於隱退狀態，再加上這個賬號發佈音樂的曲風和克里斯有偏差，所以並沒有多少人把他同這個賬號的擁有者聯繫在一起。
所以，之前我說的「這幾年克里斯依舊保持着創作」，他的創作平台就是他的imusic賬號。由於生活充實，他在賬號上發佈的除了音樂之外的東西也不多，大家從這些東西只能推斷出賬號擁有者是一個灰色貓型機械人——但即使這樣，他們也沒有想到克里斯，只當這個不知名的機器貓是一個有潛力的音樂新人。
也正因此，當瑞希爾和邡斯今天出現在台上，演奏克里斯在他的賬號草稿箱保存但還沒發佈的、準備用來演奏的新寫的歌曲時，大家對於賬號擁有者的猜想有了新的變化——但還是和克里斯無關，大家認為賬號擁有者實際上是兩個人：瑞希爾負責創作歌曲，而邡斯則負責和粉絲互動。
或許對於克里斯來說這很不公平，但這是計劃的一部分。星辰音樂節明確表示禁止克里斯參加，但並沒規定參演的樂隊不能演奏克里斯的歌曲——更何況，大家甚至不知道歌曲出自克里斯之手。從內部慢慢滲透，這就是我們的計劃，至於剩下來的部分，我們只能賭，但是我們有信心能賭贏。
「說實在的，我喜歡你賬號發佈的第三首歌曲。整體音調開低走高，而且……」正在這時，我的咖啡端了上來。瑪奇朵咖啡的奶蓋上淋的焦糖醬由兩組斜線構成，整體上看是一片菱形，外圍再加上兩個一大一小的同心圓，和我今天穿的襯衫同款圖案。同時，在頂部柔和燈光的照射下，整杯咖啡仿佛被加了一層濾鏡，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大家都別動，我咖啡上了，別吵醒我的咖啡。」
「拉蒂小姐，這你就不懂了，這杯咖啡端上來的時候是沉睡着的，只有讓它醒一醒，香味才會更加濃郁……」雖然克里斯在一本正經地科普，但是看他的神情，我總覺得他在開玩笑。
我拿起吸管，小心地插入瑪奇朵咖啡中，輕輕地喝了一口，咖啡剛剛入口，我便感受到了滿腔的甘醇，冰鎮的口感則仿佛鎖住了咖啡的香味一樣，讓我感覺回味無窮；我又操起旁邊備用的叉子，輕輕地颳了一小坨焦糖醬送入嘴裏，最開始微苦，但甜味和奶香味隨即後來居上，在味覺感受器上佔據了主導。
「敬音樂節。」我單手舉起叉子說道。
「敬音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