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概在故事开始的六十五年前,在某个夏天。
雷伯诺夫,尼雷博的一位普通中学教师,勤恳的青年小伙子。领的薪水蛮少,但也足够维持自己的温饱。除去房子是朋友卖他的二手公寓,里头的那张床、桌子、椅子、书,便是他的全部东西了,稍稍靠近观察就能注意到,如果这些木制品要有一天扔掉的话,也许放博物馆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不过雷伯诺夫是别无选择的。
雷伯诺夫所在的尼雷博充满着一种奇怪的氛围:假如你有幸进入,你就会发现这里的居民出门在外,喜欢揣手手,带着帽子,几乎看不到他们完整的脸,也从不见他们身上带着显眼的东西,除了衣服,什么都藏口袋里头。而当你不加遮掩地走上街头,你只听到周围的走路声,以及觉得经过人群时帷帽之下那异样的眼神了。
今年是雷伯诺夫的生日,也是这位小伙子暗恋蕾卡的第二年了。蕾卡比雷伯诺夫小三岁,但比雷伯诺夫晚几年进入学校,论辈分算是她的前辈了。雷伯诺夫对新来的她一见钟情,没少心动过,闲时总是找机会和她唠嗑家常,工作上也是屡屡关心。
而在雷伯诺夫三十五岁生日的当天,他在办公室的桌上意外收到了一封蕾卡的寄函:
雷伯诺夫老师:
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今晚可以来到克雷尔酒店聚会。
第一次被自己喜欢的人发函邀请,正常的男人都会激动无比。而雷伯诺夫已经高兴到晕晕乎乎的,他立刻对其他同事说:“我现在有急要的事情,先回去一趟!”于是放下文件就大撒腿往外跑。
这让他回想起他与蕾卡的第一次见面。那天是九月二十日,雷伯诺夫走在路上,脸色铁青,像乌云一样阴沉。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他的嘴唇发抖着。
雷伯诺夫也许是碰上琐事在路上吐槽,走啊走,顷刻间,蕾卡骑着自行车经过了他,她涨红了脸,虽然筋疲力尽,但快活、兴致勃勃 。
“最快乐的一天,没有之一!”。她嚷道。
然后走远了,消失在转角的街头。雷伯诺夫脸色从铁青到发白。但他似乎心里乱得很,照样回家去了。
第二天,雷伯诺夫老是心神不定地搓手,打哆嗦;从他的脸色分明看得出来他病了。还没到放学的时候,他就走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呢。将近傍晚,他穿得暖暖和和的,到蕾卡那里待着,从此两人开始相爱了。 回到现实,雷伯诺夫站在河岸边,思绪像乱麻一般无法安静。他可能清楚,不,斩钉截铁地清楚。自己的付出终于有所收获,也许是即将和蕾卡在晚上宣布自己的感情,使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他面向远方灯火灿烂的城市,来了一声“呀呼”。
他急忙跑回家中,拿出平时只有出席典礼时才沾身的着装,为此甚至洗了一身澡。反复对要说的话字斟句酌,巴不得背出来。他看着镜子对面自己那红彤彤的脸,努力强压的躁动的内心,竭力体现出一个成熟的汉子样,梳洗打扮两个小时,总算对自己有了自信,跨步出门走了。十分钟后就来到克雷尔酒店,雷伯诺夫不禁赞叹其恢宏壮丽,富丽堂皇。他边看边打探,总算知道蕾卡所在的房间。早早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心砰砰的又平静的等着。
晚八点,到来的人陆续找到各自的位置坐下,而那遮遮掩掩的氛围一下子扑面而来,但对雷伯诺夫来说无关紧要。直到最后一刻,蕾卡出来了。
她简直可爱的要命了,就像把单纯写在脸上一样。脸上的酒窝略微红晕,大眼睛樱桃嘴,鲜少见到的异星“西施”呀。她的出现差点让雷伯诺夫激动到跳起来。可让雷伯诺夫诧异的是,蕾卡的身旁出现了一位他不认识的男性,和蕾卡亲亲密密,可她一点反应没有,似乎当作自然而然的。最后在宴会结束的时候,那男的突然给她来了一个吻,人群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和欢呼,除了雷伯诺夫。
会后,雷伯诺夫在房间里见到了蕾卡,蕾卡还微笑地对他说:
“雷伯诺夫老师,您今天穿的这么庄重,十分感谢您的赏脸,这是给您的礼物。”
蕾卡随手拿起了一包糖果递给了雷伯诺夫作为他的生日礼物,而他反问道:
“蕾卡,你相爱了?”
“是啊,雷伯诺夫,我总算收获了自己的真爱呀,今天是朋友聚会,我们明天可要结婚了。”
雷伯诺夫忽的晴天霹雳,还不死心的问道:
“你知道的,您和我也是相爱不少的。平常也对您嘘寒问暖的。”
不知道蕾卡是真单纯还是另有心思,后面的一段话让雷伯诺夫彻底失望:
“我知道的,雷伯诺夫老师。我衷心的感谢您对我的关照,我当老师的时候也十分开心,的确是托了你的忙。我也知道您对我有了好感,我只是想找到自己理想的心爱,这并不妨碍我们的交往。”蕾卡补充道,“对了,我喜欢的那位叫鲍尔,我还没给你介绍,他送了我一套大别野,希望您有空来我们家做客。”
雷伯诺夫还想做些什么,他总要握着蕾卡的手,她却下意识的躲开了。最后让一向好脾气的蕾卡罕见地发了臭脾气:
“够了!你不要这样对我的手,你就当我们从来没爱过吧。”
鲍尔来到了蕾卡的身边,他看到雷伯诺夫说:“哟!雷伯诺夫吧,今天穿的蛮可以嘛。虽然这款式已经有好几年了,不过看在客人的份上,我这里有套不穿的衣服送你了。”
雷伯诺夫没有一点反应,可鲍尔是不以为意的,他和蕾卡有说有笑走出了克雷尔酒店,雷伯诺夫眼干干地看着它们,坐上五米长的大车子,消失在街头的转角。
雷伯诺夫确认它们走远后,在巷子里把送来的衣服狠狠的扔掉了,且不忘踩上一脚。他这才恍然大悟,当初和蕾卡相遇时,她说的“最快乐的一天”是什么意思了。从一开始,雷伯诺夫并不是主角。
他回到了河岸,周围静悄悄的,这让他既愤怒又紧张,生怕别人知道他被抛弃,也许这只是他的自我感觉吧。总之他如鲠在喉,情绪像狂乱的哈姆雷特了。
回到家里,确认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人后。雷伯诺夫这才不顾一切冲向床上,鬼哭狼嚎了。他躺在床上,哭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情绪,转头便开始幻想:未来的某一天,他成为了一个大人物,或者工程师,或者是高官,穿着体面和庄重的着装,从外面的一个大地方回到了尼雷博,所有人都在尊敬亲热地和他打招呼,在人群中看见了蕾卡和鲍尔......
幻觉消失,随之消失的是对蕾卡的幻想,他一把从墙上夺过照片,撕得粉碎。扭头睡觉了,嘟囔道:“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的。”
从此雷伯诺夫没再和蕾卡有过交往,蕾卡也在冬天从学校辞职,不知道去了哪里。而他照样开始了一如既往的,勤勤恳恳的日子。他开始有了一股劲,成为人上人的倔牛劲,并为此度过了多年无聊且恶臭的日子。 时间来到六十三年前,雷伯诺夫在上班途中,注意到周围嘀咕声此起彼伏,字言片语中满是恐慌。但雷伯诺夫既不在意也不明白。照常前往学校上课,而在闲暇时间,他看到了一篇重量级新闻:
“妥比亚星球图书馆突发大火,有关部门在竭力抢救剩余书籍。”
这篇爆炸级新闻让雷伯诺夫浑身发颤,手上的杯子一不留神地掉在地上便摔成碎片。原来,仲领星之前的文明在统一星球之后,将天下书籍源源不断地运往新建了妥比亚星球图书馆封藏,那些没有被送往图书馆的书籍要么被失踪,要么被焚毁。总之,整个星球的智慧结晶、历史记载、文化成果就都藏在一个密不透风,号称“绝对安全”的图书馆里。而如今,这座占地面积有通辽千分之十的图书馆,被一把火烧了。雷伯诺夫一下子理解了人们的情绪,从今天开始,先前的历史要靠口口相传了。
雷伯诺夫恢复了情绪,在以后的日子继续工作,对于他来说,这只是借此“怒斥”统治者的袖手旁观、抢救不力来宣泄情绪的新方式,至于大火三月而书籍无所幸存的最终结果,他以一种感到不可置信,却合情合理的情绪反映了出来,仅此而已。
时间来到六十年前,雷伯诺夫正在课堂上讲课。教导主任突然冲进了教师,将班上的同学赶出去参加游行。而他们游行的原因五花八门:也许是某个领袖被刺杀了,也许是官员效率太低了,需要发动这些小青年来做“催化剂”,或者是可以从支持游行的头头拿到了吃喝的、玩的以及新玩意,总之他们不上课了。
雷伯诺夫原本对此司空见惯,但这次罕见有了坏脾气。他把教导主任叫到一旁,一屁股坐在桌子吐槽着:
“难道历史课不用上了?”
“也许我们没有历史了。”
“但至少我这个小本本上还写着呢!”
“可是你也看到了,这才三年啊。这群学生仿佛是退化了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尊重了。仅存的断壁残垣谁也没有人会尊重。老哥我有感觉,你这课迟早得倒闭了。”
“亲爱的教导主任,你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外面这黑压压的一片,谁想掺和里头。个个把自己装的跟套子一样,却还要我们的学生上外面,只是为了那一次次的游行?!”
“也许真的是为了游行而游行吧,雷伯诺夫。他们本来是学历史的,但自从图书馆烧掉之后,上边领袖也不在乎历史了,最抢手的上升通道成了所有小鬼的不归路。说真的,你也早早谋个出路,我这有个小道消息,校长有打算裁撤你的意思。”
教导主任的话让雷伯诺夫回想起课堂上那帮学生对历史的不感冒,这种不感冒是对悲剧爱情的嘲笑,是对古典的无聊,是对文化的鄙视。以及某位同学的口出狂言:“没有历史,大不了我们来创造历史!”这让雷伯诺夫对自己敬爱职业的努力产生了怀疑。
“可是......可是他们怎么办呀?对先人的无知会助长他们的傲慢,我们这颗星球就算是完蛋了。”雷伯诺夫许久答道。
“老弟,你还是爱你脚下的土地嘛。但这乱世就是这样了,以前图书馆没烧的时候,这鬼地方就已经跟不开窗一样又湿又闷,我们里头放点冰冰凉凉的降温玩意或者干燥剂让自个舒服点,但是太显眼了,只好遮起来看着和谐,但却更压抑了。现在烧了图书馆,这帮小鬼就跟脱了绳子一样,一路狂奔了。你看外面的那些人,干燥剂什么的还裹着身上,但是没遮起来,这就看起来忍俊不禁了。也许,这就是我们的自由呢。”
雷伯诺夫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游行队伍的狂欢“盛宴”。末了才用手拍拍肩说道:“尽管图书馆不是他们烧的,但他们会后悔忘记历史是甚么倒霉样的。”雷伯诺夫离开教室,回到了办公室,只是望着天花板哀叹。恍惚间,他看到校长就在眼前,盛气凌人地说道:“你被开除了!”这让雷伯诺夫瞬间回过神来。他回想起以前当老师的时候是如此侠肝义胆,可就是出不了人头地。别说成为大人物了,整整五年过去,自己的饭碗却快要保不住了。
黄昏,雷伯诺夫在下班路上经过了小河。上次在这里坐着已经过了五年。河岸静悄悄的,除了留下一地的垃圾,其他的与以前没什么区别。就是在这里,他产生了“做大人物”的志向,而现实的铁拳打在他的屁股上,打在他的脸上,感到一种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疼痛。他回到家里,却又迎头撞在了另一堵墙——亲人啊。
屋里头的氛围比外面的压抑多了,原来雷伯诺夫的父母已经年事已高,被迫退休了。而雷伯诺夫的妹妹要上学,开销不小,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雷伯诺夫已经被学校开除了。
开除的通知是下午传到家里的,而原因仅仅是面见校长的时候迈了左脚。这让家人们既气愤又无奈,见雷伯诺夫没了工作,也就破罐子破摔,将雷伯诺夫数落了一遍:
“儿子呀,你怎么就不懂得礼貌呢?狸猫都比你有礼貌。”
“雷伯诺夫,你让做爹的怎么去外面见人,你比甲虫还可恶。”
说是数落,其实连埋怨都算不上,两句就完事了。雷伯诺夫没有反应,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有在这张曲着腿才能睡着的床上,雷伯诺夫才敢在被子里头,压着声音的哭泣。
也罢,也罢,再也不用对那恶心到发臭的校长行礼貌了,再也不用面对这帮混子了。他哭着,二十多分钟过去。突然地给自己来一巴掌,自我安慰道:“是汉子的,就要顶天立地,窝在这里哭算甚么本事!大不了不当大人物,咱就做小本生意,给自己家人留点闲钱也好。”
雷伯诺夫有这种想法是正常的,因为仲领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繁荣”,虽然星球的混乱有了苗头,整体上却处于蒸蒸日上的状态,全球经济的发展水平提高了一个数量级,催生了很多暴富神话。比如,一位股票经纪人家里的仆人因为偷听了主人的谈话,狂赚了一个大别墅;比如,一位心地善良的护士因为病人提供的一串数字,就让她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再比如,一位寡妇因为中了一张彩票,从此成为了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我们不知道“繁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神话亦真亦假也没有人关心,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要把钱生钱了。
于是雷伯诺夫也开始跃跃欲试了,或许是为了家人,或许是为了成为大人物,他将所有的钱一股脑地投进了股票,欲望开始成为了无底的黑洞。而过了一段时间,雷伯诺夫便像神话一样,一夜之间成为了大富豪。
可是呢?他守得住财富吗?在这个问题上,雷伯诺夫倒是挺有头脑的。从股市暴富之后,他的一天是这样的:吃饭,睡觉,买。买地、买房、买吃的“应买俱买”。雷伯诺夫知道,乱世中钱反而没用,只要现在的统治者垮了,那么由统治者担保的钱的信用就成放屁了,因此与其放银行或者埋土里,拿出来买买买反而是划算的选择。雷伯诺夫这位大富豪很快用一个月的时间把一切能买的都买下来了,他甚至请了作家,把自己的经历做成自传,卖出去又赚了一笔,可谓秦始皇照镜子——双嬴呀。
但他似乎忘记了一个问题:枪杆子呢?雷伯诺夫似乎忽略了这道送命题,但他有一种侥幸心理:“也许会很乱,但总的来说,这颗星球的统治者已经坐了百余年的江山,总能不出乱子的。”
于是雷伯诺夫就带着这种侥幸,胡吃海喝、奢靡生活。带着这种侥幸,在百米高的顶层酒店睥睨“天下”,说“天下”其实也就是俯视尼雷博的城区,但这并不妨碍雷伯诺夫认为自己站在人生的最高峰,只有这样,雷伯诺夫才会有一种成功人士的气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雷伯诺夫本人将成为永远的神话了。
可问题是,战争爆发了。
战争的爆发或许对于这颗星球来说是习以为常的,毕竟为了那点少得可怜的资源,争个你死我活并不罕见。但是,战争的规模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呈指数级扩大,最终演变成一场整个星球范围内的大革命。由于仲领星图书馆被烧毁,很少知道在这场大革命中,被杀死的仲领星领袖是谁,但他和臣子对话口口流传了下来:
“这不过是一次暴乱,一次起义,再不济是一场战争。”
“但是领袖,这是一场革命,革我们的命!”
而战争爆发的导火索,就是从雷伯诺夫开始。
某一个夜晚,雷伯诺夫在卧室里熟睡,朦胧中听到了窗外阵阵脚步声,他揉眼着掀开窗帘的缝隙,眼神立马清晰了起来:距离一百米外有一门的大炮,炮口似乎对着自己的卧室,一群人整齐划一,神情庄严肃穆,身上拿着武器,好像在等待一个信号。
雷伯诺夫意识到大祸临头,也许是他招摇过市增加了仇恨,也许是买的太多让别人发觉,又或者是自己的财富太耀眼了。总之,他仓皇离开的时候只是拿着吃喝,从自己房子的暗道遛出了房外,之后乘着车子连夜逃离了尼雷博。而在他逃离的一小时后,那声炮响改变了整个世界。后来的这次包围其实是起义的一部分,这次起义叫西瑞普起义。
也许是有了天命的帮助,也许这颗星球的生命是知道怎么解放自己了。西瑞普起义迅速波及了仲领星。全星球、各地区、大城市,不约而同地响应了起义,在这次起义中,新科技的武器打碎了旧世界一切最反动的仇视心理。天空和土地充满了怒火,西瑞普起义也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性质变为西瑞普革命,共持续六十年。
后来的雷伯诺夫呢,他懊悔自己最大的缺点是见识。雷伯诺夫终究是从小平民吹到了大富豪,他或许意识到财富最好的保值方式,然而雷伯诺夫没有意识到,仲领星是天上的一颗星,尼雷博只是这颗星球上的一座城。鄙见使他从大富豪跌到了比平民更惨的流民,鄙见使他家破人亡,鄙见使他一度面对死亡。
雷伯诺夫的生命很顽强,甚至在逃亡的过程中写下了自己的后半生传记,算是和前半生的自传遥相呼应了。但革命的时间太长了,整整六十年呀!横跨了三代人的革命,打没了仲领星百分之十的人口,这意味着这颗星球彻底的翻天覆地了。如此漫长的革命,雷伯诺夫不可能撑到革命结束的那一天,在五年前,蜗居在一个纸箱子里,写完了自己的后半生。
也许他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想起了自己生来一无所有,到头来一无所有的人生;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午后,他见到蕾卡从身旁经过,又消失在街头转角的瞬间;想起了自己既是吹起来的大富豪,又是跌下去的小流民。总之,他满意而又悲伤的闭上了眼睛。
再后来,西瑞普革命获取了胜利,仲领星的新文明开始重建星球,在一次清理中意外发现了缩在纸箱子的雷伯诺夫,只是箱子里的雷伯诺夫化成了骨头,以及捧着的发散臭味,被层层包裹的一本书,纸张虽然发黄,但内容上没有残缺。人们将他的前半生和后半生传记进行合并,由此做成了一个故事为现在所知晓。
言归正题,伯登凡的到来是奇怪的,他只身一人,两手空空地从乘火车来到了山樊村。除了向村长借闲房暂住外,也向村民们借了些种子和肥料,却谢绝了村民们的食物。之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村民有说有笑,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一天大雄正在给孩子们介绍踢足球这个“新奇”运动。可在玩耍的时候,大雄不出意料地踢碎了别人家玻璃,而这别人正是伯登凡。吓得大雄连滚带爬地跑到哆啦A梦身边,哆啦A梦知道事情原委后也是十分无奈,带上大雄去伯登凡家登门道歉,可见到大雄和哆啦A梦的伯登凡非但原谅了大雄的行为,还对大雄他们的到来十分好奇,不知不觉中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如此,你们还蛮倒霉的。”伯登凡说道。
“嗯,你每天在这里做什么呢?很少见到你出来呀。”
“每天除了种地看报,就是在这里转圈子。看看,这地走的,硬是被我走褪色了,那白白的大圆圈多明显。”
大雄望向窗外的院子,一个显白的大圆圈就在那儿。
“你为什么来这里呀?”哆啦A梦问道。
“事情可就复杂了些儿......”
伴随着伯登凡的回答,这又是另一个故事:
原来,在仲领星重新统一后,如何避免悲剧重演成为这个星球的终极命题,但英雄辈出的年代早已过去。以后也很难找到答案了,并且这个命题几乎没有容错率,因此其他人各执己见,伯登凡的亲密朋友坎帕熙便是如此。
坎帕熙出身平凡,默默无闻。但不是平庸之人,在革命中走过穷山恶水、打过大小数十仗,当初和他一起闹革命的朋友们,到他做领袖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个人,而他凭借战功步步高升,走到了现在的位置。但身为统治者的坎帕熙,却十分孤独,他的想法也总是饱受质疑,只是鉴于他的经历,没有人提出意见。伯登凡想不明白,经常与坎帕熙辩论。
“为什么你们不反对他呢?”大雄问道。
“他这个人啊,我跟他的时候,就没见过他犯过错。”伯登凡笑道。
“他是你的朋友吗?”
“是!还是我的亲密战友,出生入死过的。”伯登凡补充道,“但现在,我也不理解他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终有一天我要说服他,所以一般想不通的事情就会去其他地方找找灵感,于是来到了这里,恰巧和你们相遇了。”
“以后还会回去吗?”
“需要我的时候,我随时都可以回去。我还可以干很长时间。”
“克莱特是什么东西?”
“基本上你的吃喝,需要的一切东西,由这个大家伙精确无误地按需提供。”
大雄和哆啦A梦并不理解伯登凡的做法,寒暄一阵儿就离开了。晚上大雄和哆啦A梦在屋里闲聊:
“为什么他会这么执意克莱特呢?”
“我在这里的时候,听说仲领星的资源穷得很,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计策。”
“哆啦A梦,我们帮帮他们吧。”
“大雄,做事不能凭一腔热血,我们之所以落得如此境地也是当初一拍脑门决定的。”
大雄被这番话哽塞住了,前面的生死经历足够让他浑身发颤,只好作罢,“哆啦A梦,我们还要多长时间可以走呀?”
“其实救生艇已经做好了,但是缺燃料,山樊村又没有加油站这个东西,不知道上哪可以找?”
“哎!那要是找不到燃料,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在这里了?!”
“可不就是这样!都怪大雄提出的馊主意!为什么我们一定闲的要去外太空旅行?!”
“是哆啦A梦的道具太垃圾了,你个次品机器人。”
“什么?!你个不爱吃青椒的无用男!”
......
于是,大雄与哆啦A梦再次扭打成一团了。
这里需要提一嘴,西瑞普革命爆发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穷者愈穷,富者愈富”的两极分化,为了避免先前资源再分配不均导致引爆世界大战,整个星球达成一致共识:举全球之力建立各地的大大小小的克莱特。
克莱特类似于OGAS(全国自动化系统,以控制论为核心,构建起一个全国性的“大集体”系统),通过实时采集星球上每一克金属、每一升水源、每一度电的数据,克莱特能在毫秒间完成数万亿次运算,将资源精准分配到最需要的领域。无论是修建铁路的钢材,还是急救药品,克莱特总能以最高效的方式完成调度。
在克莱特落成投产后,千疮百孔的仲领星社会短时间内恢复了生机。然而,伯登凡发现了克莱特的一个致命问题:它过于依赖‘绝对理性’的逻辑。
我们要如何想象这台机器,从出生到死亡,你身上的一切都是克莱特给的,从衣食住行到生老病死,从吃喝拉撒到医疗教育,都由克莱特的“大手”无死角的调配。又因为仲领星本身少得可怜的资源投入命脉行业,分给大家的总是很少。比如,大多数人为了穿一双耐磨的鞋子甚至要等上几年。比如,一位农民辛苦劳作一年,却发现分到的粮食仅够糊口时,克莱特只会冷冰冰地显示:农业生产优先用于战略储备。
伯登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坎帕熙,坎帕熙也很发愁:
“克莱特的意识是无法产生的,毕竟这是模仿我们的逻辑思维,这一点是可以放心的。”
“虽然在很长时间内,克莱特不会产生自我意识。但民众的不满已经很大了,你能想象一个农民或者工人早出晚归忙碌一年,修铁路、架桥梁、建工厂、通电力,实现了星球上一个又一个最伟大的奇迹,但回到家里头,除了房子,什么都没有,他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里里外外打了许多补丁,因为克莱特的调配,他想要新衣服要等到来年或者更久。”
“仲领星一穷二白,有限的资源必须要投入关键行业,现在一代人都在勒紧裤腰带,无论是你、还是我,见面的衣服,谁还没打过补丁。肉也是只有在庆祝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招待远方的劳动代表。”
“我们的制度本身是有优势的,能不能有另一种设计,将资源的利用率发挥到极致”
“理论家们一直在苦思冥想,他们跟你也走了不少路,作了不少报告,可结果总是无功而返,如果我们没有在星球上发现新资源,那我们就得像乌龟一样,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积累起来,吃苦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那我只能再辞职了,我再去各地考察一下。”
赫博莱也支持坎帕熙的想法,也对伯登凡的想法进行折衷。虽然坎帕熙与伯登凡是亲密朋友,但很多时候他们的意见无法达成一致,伯登凡见没有解决方法,只好卸下职务,一人去考察了。
话说在第二天,大雄和哆啦A梦又一次拜访伯登凡,当他知道大雄他们的困境后,便告诉他们可以跟自己一起返回妥比亚,
“山樊村这个地方没办法满足你们的需要,你们可以跟我回到妥比亚。”
“妥比亚是什么地方?”大雄问道
“是仲领星的的统治中心,那里有你们需要的燃料。”
大雄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好奇的询问伯登凡:
“也许我们可以帮助你呢?我们也不希望你和坎帕熙这么吵下去没完没了。”
“我得考虑一下,这只是我与他之间的矛盾。”伯登凡继续说道,“我昨天去看你们的救生艇,那么大块一个呀,几个人搬去可不容易呀。”
一旁的哆啦A梦解释说:“没关系没关系,我这个四次元口袋什么都能装得下。”说罢从口袋里拿出救生艇,那场面把伯登凡吓了一跳,他也就没啥意见了。
话说两周前的妥比亚,坎帕熙和赫博莱正在涅比卡湖散步:
“虽然他的话也有道理,但现在母星一穷二白,没有克莱特分配要怎么办?”坎帕熙叹了口气。
“确实,他这个人对于大是大非的事情,态度可是泾渭分明的,应该听听他的意见。”赫博莱一旁陪同。
坎帕熙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缓缓慢下脚步,“我也想过在摆脱克莱特的依赖,我曾经在桑尔忒试点,结果资源分配不均的现象十分明显,人民间马上两极分化了。只好叫停实验了。”
“但民众的埋怨也不是凭空产生,伯登凡之前下地调查,我们的人民辛勤劳动一整年,建了铁路、房子,也通了电,各个地方的经济也开始蓬勃发展,但福利经克莱特摊到每个人头上,总是显得吃力、不足。”
谈话间,它们走到一个亭子歇息,身旁的守卫立刻给赫博莱送上了药和水,他一边读报一边吃药。这时坎帕熙打趣道:“天下的事情都要你去干,所以你没有时间去偷懒了。”
亭子内外充满了快活的声音,赫博莱也打趣道:“你只要写东西,见见朋友就行了,而我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他继续补充道,“我建议把伯登凡叫回来,也让咱做事的轻松点儿。”
“行吧,我也不忍看到你这么疲累,这么干下去就不得了。当然,如果他回来还是那样,我也只能被迫当头‘倔驴’了,看看能不能再劝说他一下。”坎帕熙答应了。
一行人回到涅比卡,赫博莱便着手写信给伯登凡,请求他回来做事。也写信命人前往山樊村去接走伯登凡,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两周后的山樊村,伯登凡也写信给坎帕熙,大意是想要回来干活。但信件发出去后,一连几周都没有消息。大雄等不及了,便求助哆啦A梦:
“哆啦A梦。有没有任意门,竹蜻蜓这些道具。”
“很不巧的是,这些道具都是一次性用品,前段时间都拿去扔了,还没来得及买。”
“哆啦A梦,找一下别的替代品吧。”
哆啦A梦此时也是思绪紊乱,随手翻翻口袋又让他找到了好东西:
“飞行信纸!”哆啦A梦补充道,“‘飞行信纸’包在身上就能产生反重力,如果用量更高的话还能直接飞行。”
“棒极了,哆啦A梦!我们现在找伯登凡吧。”
大雄二人来到了伯登凡家,伯登凡对于能飞行的纸是不可思议的,但看到在天上飞的大雄,伯登凡也没有多想。
“这里距离妥比亚有六百多公里,飞的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