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我也束手无策,除了恶心人的踏着尸体冲锋,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攻入丹狐走廊。”
话说在尼雷博,莫莱首领弗柏斯在为突围而焦头烂额。仅仅在一个月内,光打退的进攻足足九十九次。依赖地形优势和坚固城防,弗柏斯指挥着剩下兵力屡次以少胜多,但局势也一天天捉襟见肘。今晚是弗柏斯第一百三十五次电令各地驰援,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第一百次向莫莱发报求援,也没有得到回应。弗柏斯这才恍然大悟,他越来越倾向于一种最绝望的可能:孤立无援。
弗柏斯走出室外,眺望天上那若隐若现的莫莱,隐隐感觉它是不存在的。他坐在地上,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当他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为了生下他而去世。这时他的世界一片空白,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周围人的哭泣声,他朦胧地看着眼前已没有气息的女人,只是用啼叫声回应她。
当他五岁的时候,赶上了西瑞普革命,起初父亲只是带他离开了家,他想着过段时间就回来,没想到这一去便是永别,也是折磨的开始,他曾见过田野上的尸骨,路上成批倒下的人们,以及时不时被威胁交“保护费”而沮丧的父亲。
当他十二岁的时候,他第一次接触了兵书,马上沉迷其中,并立下了宏伟壮志,要成为成为天下所崇拜的大英雄,虽然他的兵书读的磕磕绊绊,很快放弃了。
当他十八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在外面捡到了财宝,父子二人的生活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弗柏斯也借此读上了书,三年的读书时间很快过去,他凭借优越的成绩,登上火箭前往莫莱的大学进修,此时他是一群进修生中最年轻的,仅仅二十一岁。
可是上去进修没多久,二十五岁莫莱发生了叛乱,他选择自己拉起数千子弟,南征北战、以少胜多,以一己之力统一莫莱,自己当上了土皇帝,这时候的他才三十岁。
三十三岁的时候,莫莱越来越乱了,虽然他还处在年轻气盛的时候,但在拨云诡谲的政局中,他深深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能身不由己了,权威也在一点点稀释。于是他走上了一条冒险路:占领仲领星。虽然仲领星资源稀缺,距离遥远,但若打下仲领星,这颗质量是莫莱80倍的星球,就能给众人一种蛇吞象的惊天成就,到那时就没有人敢对他说半点不对,莫莱的叛乱也就平息了。
弗柏斯顺着这条思路证明了这条思路的正确性:以往都是自己统领少量兵力,击败数倍于己的敌人,每一次的胜利为他带来了无上的权威,虽然他依然自己通过镇压叛乱来证明自己依然是莫莱的王,但他认为这只是饮鸩止渴。
“如果能实现一劳永逸的和平,那该多好呀!”于是弗柏斯长途跋涉,登陆仲领星,再一次以少胜多,随着后续增援部队的到来,他甚至一度占领了仲领星百分之一的面积,可见一斑。
可这次他被当头一棒,先是攻势迅速退却,后来一路突围来到了尼雷博坚守不出,可在长时间的进攻下,弗柏斯胜利的希望消灭了。
现在,他只想着怎么体面的死去。
在他身后,有一位他深爱的伴侣,静静地凝视他,首先打破了安静了:
“让我为你奏乐吧,好让你心里舒服些。”
弗柏斯反应过来,答应了她的请求,以往假如弗柏斯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他的伴侣会为他奏乐,舒缓他的心情,或者让他内心中涌现出灵感,使他重振信心。
音乐开始了,起初节奏平缓,声音气若游丝,弗柏斯恢复了平静,接着旋律开始进入了高潮阶段,乐声循循善诱,弗柏斯的眼前浮现了千军万马,而他一马当先,从敌人的包围圈中冲出一条血路,弗柏斯的眼中骤然燃起斗志。紧接着音调一转,“呜呜”作声,像是哭泣,又像是倾诉,末了乐调婉转凄切、回味悠长,就像不断的细丝。
弗柏斯的眼神立刻惊慌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的结局,几乎发狂地命令她不要弹奏。而那伴侣似乎不为所动,在奏完后向着弗柏斯冲上前后搂住他,凄凄然说道:
“我活着的时候,是你最爱的,世界上只属于你的伴侣。你知道,我更知道,我不想落入敌人的手中。亲爱的,我们有缘再见。”说罢便从弗柏斯抢过了枪,毫不犹豫地自刎了。面对爱人的死去,弗柏斯的脑袋一片空白。
在室外,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了歌声,最让弗柏斯大吃一惊的是,这唱的歌竟是莫莱的民俗歌曲。原来是哆啦A梦听从坎帕熙的建议,偷偷潜入了尼雷博,将“回音山”放在了军营的各个角落,提前录好了莫莱的民歌。莫莱士兵听到各个方向都是自己的家乡歌,都认为自己的家乡被仲领星人占领了。有的为乡音感动,引起共鸣,也哼唱起乡歌;有的思念父母和亲人,泣不成声。
弗柏斯也束手无策,在无奈和思虑中度过了不平静了夜晚,在梦中,他萌生了一个想法。
本来,哆啦A梦和坎帕熙打算用“四面楚歌”瓦解敌人的斗争意识,争取早日解放尼雷博,可谁会想到,第二天的一大早,在尼雷博城外,弗柏斯解散了大部分士兵,将对他忠诚而有才华的将士组织起来,形成三十人队伍,一字行排列。
弗柏斯坦然说道:“自从我拉起队伍,至今过了第八个年头,亲自打了几十场仗,所抵挡的敌人都被我打垮,所攻击的敌人无不降服我,从来没有失败过,因而能够问鼎莫莱。可是如今被困在这里,这是上天要灭亡我,决不是我的过错。今天我决心与诸位打个痛痛快快的仗,胜它三回,给诸位冲破重围,斩杀大将,砍倒旗帜,让你们知道这是上天亡我,不是我个人过错。”
虽然老天没能让他活下来,却让他在最后的时刻尽情燃烧自己那无与伦比的才能。
弗柏斯手指东方,吩咐道:“我领一队先行,首先为你们开路。”高呼着突入伯登凡部
伯登凡反应过来,迅速调整部队战斗状态,而弗柏斯是不世出的军事奇才,他一马当先,冲入伯登凡部,斩杀一员大将,凛凛威风的弗柏斯让伯登凡部猝不及防,包围圈很快阵型散乱。这超出了坎帕熙的预想,伯登凡亲自带兵出征,此时仅弗柏斯一人就杀数百人,四路纵队在这最后冲击下分别冲出了伯登凡部的包围圈与弗柏斯会合。伯登凡重新整顿队伍,再次实行包围,但因为不知道弗柏斯具体位置,于是分兵围攻四路纵队。弗柏斯部冲出包围圈后再次冲入伯登凡部,杀数十人,突入一块高地再次会合,清点人数,只有五人折损。
弗柏斯笑道:“这次打仗如何?”
众人回应道:“痛快!”
二十五人再次调整状态,又杀入伯登凡部,伯登凡领着五千多人却对他依然无计可施。战至正午,只剩下弗柏斯一人。坎帕熙不顾危险地靠近着,一睹弗柏斯样貌。此时弗柏斯弹尽粮绝,众士卒已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在这最后时刻,弗柏斯将武器对准自己说道:“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说罢自刎。
这位当世奇才,谁也杀不死的大魔头,以一种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事后埋葬弗柏斯时,坎帕熙不得不感慨:“他是旧时代的英雄,新时代没有能容纳他的地方。”
战争结束了,哆啦A梦一行人在得胜回朝的路上。路上,大雄与坎帕熙有说有笑:
“你们不仅打赢了,还得到了莫莱一个‘大金矿’,以后的日子就是吃香喝辣了。”
“对的。以往我们受苦于资源贫乏,即使把制度优势,克莱特的分配优势利用到极限,可是分到大家头上的总是少得可怜,现代化建设缓慢,事实上在战争爆发之前,我们对克莱特的不满已经很大了。”
“克莱特会被淘汰吗?”大雄问。
“它会升级,但不会被抛弃。克莱特是仲领星的‘终极保险’,当危机来临时,”他顿了顿,“我们永远需要一台关键时刻不掉链子的机器。而克莱特的优势无可比拟”
“你们的新时代就要来了,那你怎么办?”
“对呀,新的时代就要来了,我也不会一直当领袖的。新时代就让新时代的后起之秀来建设美丽世界。”这时的地平线,缓缓升起了一缕光线,坎帕熙却倒下了。
起初,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从飞盘摔倒在地上,身体一动不动。大雄他们被眼前的情况吓傻了,反应过来后众人慌忙跑向坎帕熙身边检查情况,而坎帕熙只是安慰别人:
“事实上,我的身体早已走向衰竭,只是你们还需要我。我已经完成了我应该的任务,不用为我流泪。”
弥留之际,坎帕熙的目光缓缓移向了大雄:“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来了,本来我和你快见面的时候,我就应该被暗杀的。但是没想到你会救了我,让我可以继续为这颗母星和我所爱的你们殚精竭虑,也许你就是为此而来了。大雄,谢谢你。”
远边的娄宿三跃过了地平线,一个时代结束了。
一个月后,伯登凡举行和主持了坎帕熙的葬礼,简朴和严肃。仪式最后,伯登凡发表了一段演讲,最后一段动容地说道:
“他的一生干了两件事:第一件事统一了仲领星,让我们这个古老文明第一次成为了母星的主人而非相互残杀;第二件事就是打赢了莫莱战争,让我们不再饱受资源的贫瘠,为现代化建设留下了无可比拟的遗产。一生中能完成这两件事,其实足够了。即使只能完成一件事,也已经可以面对我们自豪地说道:“我没有辜负你们”。总而言之,一位巨人逝世了,在他以后所形成的空白,不久就会便会感觉到。”当坎帕熙的遗体穿过妥比亚大道,数十万居民自发站在两旁,为他送行。
葬礼完毕后,已是黄昏时刻。哆啦A梦和伯登凡在涅比卡会堂门前坐着,此时大雄尿遁去了。
“坎帕熙走了,对于领袖的位置,代表们有敲定了吗?”
“没关系的,都一样。”
哆啦A梦再一次听到了这句话,但还是继续说下去。
“我在樊山村的时候,就曾听过村民们口口相传,关于妥比亚图书馆被烧掉的那回事。”
“这是可惜的,也是可恨的。大概是九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旧政权把我们的文化、历史、文明成果,塞进了一个图书馆,但后来它被烧掉了,里面的物件悉数化成了灰烬,再想研究先前的历史只能靠神话传说了。”
“你们不害怕没有历史吗?”
“那时候的人们很害怕,当他们知道全星球的历史被一把火烧掉后,大大小小的混乱从未停止过,直到爆发了革命。”
“你们要怎么重构历史?”
伯登凡望向夕阳,此时尚有余辉,思虑了一会儿又笑着答道:
“把我们的工作写进历史!”
夕阳落入了地平线,哆啦A梦便不再追问,告别了伯登凡。在和大雄回到房间的路上,他意识到,仲领星的历史和人类历史没有什么差别了。
因为大雄和哆啦A梦被视为仲领星文明的英雄,他们被伯登凡留下作客足足五个月,在这五个月里,大雄他们除了游山玩水就是身临其境。最重要的就是参与妥比亚星球图书馆的建成仪式。
原来在获得莫莱后,仲领星获得了巨量资源,为大基建踩了一脚油门,各地的公共设施、高楼大厦都开始建起来了。妥比亚星球图书馆在以前进度缓慢,如今也有充裕财力和人力进行修缮。今天是图书馆的开幕仪式。
当大雄进去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图书馆是那样的广阔无垠。又有很多陌生感,奇珍异宝变成了工具、鸟兽鱼虫成了标本,馆内也不再金碧辉煌了。
当他走过一小段距离后,他伫立在馆藏之宝面前,面容通红,用身体挡住着,情绪激动。哆啦A梦凑近一瞧,差点没笑出声。
原来那馆藏之宝是大雄的零分历史试卷,唯一做对的答案是“东汉蔡伦造。”
伯登凡也过来解释道:“因为在哆啦A梦的帮助下,我们破译了内容,也检测出纸的成分,我们在母星上找到了类似了纸的纤维成分,现在已经开始广泛使用了。”
“老实说,我们很早在进行深空探测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些东西,我们也很意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
但大雄听不进去,因为他觉得,把自己的零分试卷作为仲领星的馆藏之宝,属实是大可不必了。
在开幕仪式的两天后,哆啦A梦终于凑够了足够的燃料,准备和大雄离开仲领星,临行前送行的是是赫博莱却不是伯登凡。
“领袖日理万机,没能挤出时间为你送你了。”
“可以理解,希望他多多保重。”哆啦A梦答道。
“嗯,赫博莱。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我游历的地方,凡是有山的,岩壁上都有大大小小的雕刻?”
“这是一种保险,尽管我们得益于仿制纸的出现,记录东西比以前更方便了。但我们始终为历史的存续而担忧,我们希望有一种方法,可以将我们波澜壮阔的历史保存下来,成为后来人的精神食粮。我们曾经试过很多方法,最后用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方法:把字刻在石头上。”
“把字刻在石头上。”这是大雄第一次在外星球听到这样的答案,上次他知道这句话的时候是他在某部叫《三千体》的小说看到的,他没有想到,昔日科幻小说上被他一页带过的那句话将在这里成为现实。
救生艇搭着大雄和哆啦A梦离开了,以后也不再知道仲领星和这颗星球上的人民,怎么建设自己的地上天国了。对大雄来说,随着娄宿三的渐渐暗淡,渐渐也把仲领星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回到地球怎么跟妈妈交代。
“哆啦A梦,我们已经在仲领星上待了七个月之久,要是被妈妈知道我们少不了一顿挨骂的。”
“没办法了,看看能不能溜回房间里,坐时光机回到之前的时间了。”
大雄和哆啦A梦乘救生艇回到了地球。两人计划偷偷进入时光机返回之前的时间,而在他们经过客厅时,电视上播放了同样的内容:
“今天是2043年9月3日,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九十八周年。九十八年前的这一天,中国人民庆祝抗战的胜利,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万岁......”
“等等,我记得离开之前是9月3日,怎么回来还是9月3日,难道说?!”哆啦A梦想到什么,“难道说,我们在时空紊乱时,穿越到七个月前的仲领星了?”
哆啦A梦跑回卧室,发现桌上手机的时间仍然显示着9月3日,只是相比于离开前过去了几分钟。这一事实让哆啦A梦欣喜万分,他拉着大雄的手说道:“大雄,我们不用回过去了,我们依然在今天。”
大雄也注意到新闻内容,哆啦A梦稍一提醒便马上反应过来:“哆啦A梦,我们不用吃藤条焖猪肉了。”
当天晚上,在小夫家里,大雄、静香、胖虎、小夫在为哆啦庆祝生日。会后,大雄和哆啦A梦双双坐在阳台上。
“这真是一个冒险,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
“大雄,我总觉得这很浪漫,因为在地球的遥远一边,在同一片星空下,正在进行着宇宙间最可爱的事业,像以后这样的经历我们一定会再来一次。”
“以后还要再来一遍!”大雄回答。
哆啦A梦扭头看向大雄,而大雄也偷偷拿出了礼物:
“哆啦A梦,这是送您的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大雄拆开了精致包装的盒子,里面是一块小蛋糕,上面清晰地印着“哆啦A梦”的头像。哆啦A梦接过蛋糕,两人的故事在生日歌声中悄然落幕。